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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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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不起……

仇天晴聽完苦笑。

她說:“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, 我只不過是輸給了江艷而已。”

何厲搖頭,他扶著仇天晴站起,讓她坐在木箱上,他語調輕柔的說:“我在你身上看見了阿艷的影子,也許就因為你們是雙生子, 即便現在你們相貌不同,我卻總能在你的眼裏看見她的模樣, 有時你與她相像,那時應該是被阿艷附身了吧。”

何厲頓了頓, 隨後燦爛的笑了:“但你與她從骨子裏終究是不相像的,你比她活潑可愛,也愛撒嬌,久而久之,我分不清我是愛你, 還愛著你與阿艷相像的樣子。”

“天晴,你明白嗎?”何厲喉嚨有些幹澀的說。

“你愛我嗎?”仇天晴帶著哭腔的問。

“愛。”何厲說。

“可是……你的恨, 你的怨,都是因我而起……”何厲繼續說。

仇天晴流著淚不解:“什麽……”

講到這兒, 井秧靠近了肖南, 她抓住了肖南的手, 閉著眼, 如果何厲不講, 這世上應該只有她與江艷才知道真相。

肖南感覺到井秧冰冷的手握住了他,他微楞, 卻還是握了回去。

何厲眼中有淚,他說:“你不記得了……小時候,是你跟我在橋上鬧著玩,我最終失手將你推入河中……”

隨著何厲的講述,仇天晴記憶一點一點的清晰起來。

那時他們三人,手中拿著狗尾巴草,在橋上唱著歌,而後她與何厲起了沖突,兒時動手不知輕重,何厲推了她一把,結果她掉進了河中,她向著姐姐江艷求救,江艷跑到了岸邊,想要救她,卻被何厲攔住……

“不是……不是這樣的……”仇天晴泣不成聲,她猛搖頭。

她為什麽一直不記得,她為什麽現在才想起來。

“你騙我……騙我……”仇天晴捶打著何厲。

愛上失手殺了自己的男人,報仇害死了愛自己的姐姐。

命運從來都是這樣的捉弄人。

“天晴……”何厲說,“我要走了……”

“你要去哪裏,你要留在我身邊補償我才對……你去哪裏啊……”仇天晴抓著何厲的衣角,哽咽的說。

何厲漸漸無力起來,最後倒在了仇天晴面前。

“何厲!何厲!”

仇天晴去扶他,可是他再也沒有回應,何厲就這樣被仇天晴抱在懷裏。

井秧松開了肖南的手,睜開雙眼,她看見何厲的魂魄與江艷的鬼魂並肩望著痛哭的仇天晴。

仇天晴擡頭,她看向江艷,只是搖頭,不停地搖頭,最後說:“姐……我錯了……”

“何厲呢……何厲呢……我想見他……”

仇天晴將何厲放平,跑到肖南身邊,她求著肖南:“讓我見見他啊。”

井秧伸出右手。

“仇天晴,握著我的手,快,來不及了。”井秧不忍地說。

仇天晴照做,隨後井秧伸出左手,在空中虛無的點了一下,何厲的身影慢慢在仇天晴面前顯示了出來。

仇天晴跑過來時,他一直跟在仇天晴的身邊。

他沒有鬼的樣子,全身泛著光,嘴上還帶著笑。

仇天晴伸手摸他,卻始終揮空。

井秧望著何厲,他似乎在說:謝謝你。

井秧微微點頭。

最後何厲伸手,虛無的幫仇天晴擦去臉頰上的眼淚,用嘴型在說:我愛你。

之後何厲瞬間消失了。

“他人呢,井秧,他人呢。”仇天晴晃著井秧的手。

“往生了。”

仇天晴松開了井秧的,整個人變得呆楞。

江艷來到了仇天晴的面前,深深地凝視著她。

井秧垂眸嘆氣,對仇天晴說:“把握最後的時間,和江艷說說話吧。”

仇天晴這才打起精神,望向毫無變化的江艷。

“姐……姐姐……”,仇天晴扭頭問井秧,“她為什麽還是這個樣子,她……”

井秧淡淡道:“她在死後久久不願走,一直守在你們身邊,何厲很久之前的那次病發時,為了救何厲,也不知怎麽的分散了魂魄,現在何厲走了,帶走了她一半的魂魄,也帶走了她的執念。她的執念沒了,也就要魂飛魄散了。”

“往生……她不往生嗎?”仇天晴問。

井秧搖頭。

魂飛魄散,何談往生。

“啪嗒”一聲,斷梳從箱子角掉在地上,井秧走過去,彎腰撿起,握在掌心。

她用眼神問江艷,江艷微笑點頭。

仇天晴也凝視著井秧手中的梳子。

那把梳子是兒時江艷給她梳頭用的,後來一次不小心,梳子摔成了兩半,兩人一人一半,她的一半留在了齊桓,而江艷的卻細心保存到了現在。

後來嫁給何厲,江艷把斷梳當作定情信物給了何厲。

“是我錯了……我錯的離譜……”仇天晴敲打著自己頭。

而江艷只是微笑。

這一切從頭到尾,誰都沒有錯。何厲的失誤,江雪的覆仇,江艷的死亡,以及最後生出的愛,因果循環,環環相扣而已。

江艷來到了井秧身邊,井秧將掌心攤開,讓她看著梳子。江艷伸出手,一點點的靠近梳子,最後輕輕撫上,眼角的血淚,笑著掉在了梳子上。

隨後梳子盈柒淡淡地白光,千絲萬縷的纏上了江艷的手臂,胸前,全身。

江艷不在是鬼的樣子,而是變成了之前的模樣。

她轉身,最後望了仇天晴一眼,整個人化成了千萬白色光點,消失於空氣。

“姐……姐姐!”仇天晴大叫一聲。

“井秧,我姐姐呢?我姐姐呢?”

井秧有些不可思議,但是她最後,的確聞到了往生道路打開的氣味,她冷漠的臉上有了些柔和,說:“往生了……”

井秧垂眸,手上的斷梳再無之前的鬼氣與生氣。

魂飛魄散怎麽能往生呢……

井秧想了想,隨後知曉了,她轉頭看向肖南。

兩人對視,深谙。

“仇天晴,斷梳我作為報酬拿走了。”

隨後井秧與肖南並肩離開了地下室。

空曠的地下室只剩下王海和仇天晴,還有何厲的屍首。

在離開前,齊桓思考片刻問仇天晴:“你要不要跟我回齊家?”

仇天晴搖頭。

齊桓也不再多問,跟著井秧他們一同出了地下室。

出了地下室,齊桓叫住了井秧:“井秧姐姐。”

井秧驚訝的回頭:“你叫我什麽?”

“井秧姐姐。”齊桓看起來心情不錯。

井秧似乎也不討厭這個稱呼,抿了抿嘴,勉強接受了。

“我要回齊家了,以後有緣再見。”齊桓那雙桃花眼笑著說。

“嗯,再見。”

齊桓轉頭又看向肖南:“肖南,好好照顧她。”

“你怎麽不叫我肖南哥哥?”肖南推了推眼鏡。

“就是不叫。”齊桓中規中矩的說。

肖南無奈笑笑。

“走了啊——”

最後那聲“啊”在空氣中回蕩,而齊桓人已經不見了。

“我們也走吧。”肖南說。

“嗯。”

齊家。

齊國棟坐在書房的椅子上,手中舉著斷梳,來回琢磨。身旁站著齊揚。

“阿揚,明天我們回宗家。”齊國棟老謀深算的眼睛盯著斷梳說。

“嗯。”齊揚答。

過了會兒,齊國棟望向書房窗口,他凝視片刻,齊揚問:“爺爺,怎麽了?”

齊國棟搖頭:“沒什麽……”

隨後收起了梳子。

齊桓在齊宅的花園楞神。

剛才他經過書房,躲在書房的窗邊,看見齊國棟手中的斷梳,怎麽與今天井秧帶走的那半個有些像……好像湊起來就是把完整的梳子。

“齊桓,回來啦。”齊國棟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齊桓身後。

“嗯。”

“以後不該聽的……不該看的……”齊國棟說著。

齊桓彎腰,恭敬道:“下次不會。”

齊國棟深深地望了一眼齊桓,才離開。

齊桓慢慢直起腰,姜還是老的辣,他剛才那麽小心,都被發現了。

肖南與井秧回到老洋房,井秧打開那本嶄新的牛皮書,隨後將綠檀斷梳放在上面,漸漸地斷梳融入了書中,書上開始出現了一行行的字跡。

肖南靠著問:“這是什麽?”

“鬼抄書。”井秧道。

書自己翻著頁,書寫著,井秧繼續說:“每個故事的開頭,我來寫,結尾,鬼自己寫。”

“這把綠檀斷梳上殘留著江艷的愧疚與愛,也是最好的執筆者。”

肖南又問:“那寫完這個故事,梳子會去哪兒?”

“斷梳就是這個故事,融於這個故事,不會繼續存在實物。”

肖南點頭。

“肖南,其實何厲來聽預言時,我問過他有什麽執念嗎,你猜他說什麽?”

“說什麽?”肖南不猜。

“他說他要再見江艷一面。”井秧冷靜地說。

肖南想著二人見面的樣子,只是相視一笑而已,沒有過多言語。

“我最後和江艷眼神交流的時候,也問了她的執念是什麽。”

“你還能眼神交流?”肖南輕笑,“那她說什麽了。”

井秧盯著翻頁的書,說:“護他和妹妹一世安好,哪怕永不超生。”

“何厲到最後都不愛她了。”肖南冷冷地說。

“那他也是愛過。”井秧反駁道。

“行……愛過。”肖南遷就著井秧。

書寫到最後一頁,斷梳也便消失了,井秧合上鬼抄書,她走到窗前,感嘆道:“外面的月亮真圓。”

“人有悲歡離合,月有陰晴圓缺嘛。”肖南隨便說了句。

但井秧覺得今天這句話,有點應景。

“江艷要謝謝她那個未出世的孩子。”井秧突然來了一句。

肖南點頭讚同,“嗯。”

何厲帶走的,不是江艷的一半魂魄,而是他未出世孩子的魂魄,所以江艷的鬼魂依舊能往生。

梳子喚起了江艷全部美好的記憶,成為了她往生的契機。

想到這兒,井秧回頭,那本鬼抄書紋絲不動的躺在桌上。

井秧清冷的聲音在書房響起:“肖南,我不像是替人預言,反倒像是替鬼還願。”

肖南有些老成的打趣:“那以後叫你還願師,而不是降鬼人了?”

“大概吧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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